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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发男人注视着她,脖子上的青筋根根分明,像是很用力的样子。
  小秀才撑着腮帮,脸上的婴儿肥往上堆了堆,想,这个好看的哥哥,又大又圆的眼睛跟她一样,咦,这是哭了?
  白发男人浅棕色的瞳孔颤抖着,视线却一错不错,好像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然后透明的水珠从眼角滑下,消失在雪白的鬓角。
  “你……多大了?叫……什么?”白发男人问道。
  小秀才清了清嗓子,大大方方地道:“我叫秀才,今年十一岁半了!”
  白发男人愣了愣,忽然笑了起来。
  这一瞬间,小秀才好像看见整个世界的雪都化了。
  白发哥哥叫第五君。
  小秀才逢人便说她死去的爹娘听见了她今年的生日愿望,从天上给她掉了个哥哥下来。
  有闲着好奇的人还真的跟着小秀才来看她捡的哥哥,结果就看见破棚子里躺着一个昏睡不醒的满头白发的人,于是远远看了两眼就不再走近,生怕这小乞丐捡的快死的病秧子会传染什么病给他们。
  这种话有时会叫她听见,小秀才也不恼,她从小在街头长大,最知道人心是什么样的。对于她这样的小叫花子,能发一点点善心,她就够高兴好几天了。
  最后还是她最喜欢的李娘娘帮她把棚屋重新搭起来。小秀才兴高采烈地把第五君拖进能遮风挡雨的棚屋里,快快乐乐地出去讨饭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还是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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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3章 死当(二)
  第五君在小秀才的棚屋里躺了近十天才终于脱离了不省人事的浑噩状态。
  他撑着身子从地上的木板爬起来,看见小丫头正在吃粥,整张小脸恨不能埋进缺了口的锅里,吃得呼噜呼噜的。
  她其实只有脸颊有点肉,其余地方都瘦骨嶙峋,胳膊腿细得像绳子,个头也比同龄的小朋友矮了一大截。
  第五君看着小秀才端起锅舔锅底,额头都蹭上了锅口,心里不是滋味。这孩子因为营养不良已经发育迟缓了,得想办法补一补。
  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他的小徒弟。大刚比她大点,但结实得跟头小牛似的,小身板已经能看见肌肉的线条了。
  小秀才把最后一粒米吃进肚子里,把锅搁在地上,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抬头就看见白发哥哥躬着身子站在她的棚屋里——棚屋低矮,第五君站不直——惊喜地“呀”了一声,跑到他跟前仰着小脸说:“哥哥!原来你会走路呀!”
  第五君笑着点点头,原来之前一直昏迷躺着,让她以为自己是个瘫痪的残疾人。
  小秀才看他站得憋屈,就拉住第五君的手,把他拉出了棚屋。
  这是第五君第一次看清他所处的地方。
  这是一个……城镇。准确的说,是城郊。
  小秀才的棚屋靠近一片树林,是整个城镇最偏僻的位置,周围只有几户人家,俨然是自给自足的农户,院子里都养的鸡和猪。
  一条黄土路向前滚去,沙尘在低空中漂浮,路上时不时有土狗踱步,冲着无人的墙角无聊地吠叫两声。
  黄土路的尽头,正落着一枚太阳。
  蛋黄一样的金圆盘在路中央沉着,几缕祥云在蛋黄周围点缀着,晕染着层层叠叠的色彩,人看着,不用一会儿眼眶就湿了。
  “……这是哪里?”
  第五君的眸子涌入温暖的金光,心头震颤,喃喃地问。
  小秀才还握着他的手指,闻言松开手,指着落日所在的路尽头,说:“这里吗?这里是永丰镇!永丰镇可大了,从那条路过去,一直走一直走,就到永丰镇的镇中心啦!”
  第五君嘴唇张了张,低声重复道:“永丰镇……”
  他的记忆没有出过差错。
  他从蓬莱岛东的未名山顶跳了下来,坠入一望无际的雾海,祭了邪阵。
  他不该还活着的。
  可他的脚正踩在坚实的黄土上,他身边站了一个活生生的小女孩,他转过头去,那个破棚屋也好好地立在那里,漏风的门还在浅浅地晃。
  他能听见犬吠,还听见了鸡鸣。
  太阳的余温照在身上是真实的,眼中万物都被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光,也是真的。
  这里没有雾,温暖很多。
  这里不是蓬莱岛东。
  第五君忽然垂下头去看自己的身体。
  先映入眼帘的,是随晚风扬起的一缕银白长发,发丝缓缓闪着光芒。
  然后他看见了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是他的中衣,不过脏了很多,他想起他在未名山上,把自己的外衣留在了瓢泼大雨里。
  他还看见了自己身前的道道疤痕,手指慢慢覆上去,新生的、受伤的皮肤褶皱触感鲜明。
  这都是真的。
  蓬莱仙岛上发生的事都是真的。
  此时此刻也是真的。
  第五君恍惚地抬头,望向土路尽头的落日。那个金灿灿的蛋黄又沉入地下几寸,光芒黯了些许。
  “小秀才……”他有些摇晃,小姑娘连忙伸出瘦弱的胳膊扶住他。
  第五君定定地看着小姑娘,问道:“你听说过蓬莱仙岛吗?”
  小秀才大大的杏眼眨了眨,点头点得干脆利落,“当然听过啊!他们那些有爹娘的小孩,如果不听话,大人就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