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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年,蔺云萝的事,蔺远少有假他人之手的时候。
  他真正做到了找到爱女时对自己的承诺:事必躬亲,要把女儿缺少的那六年时光完完整整地补回来。
  他亲自教蔺云萝读书写字,教她蹴鞠,教她见外人的时候的礼仪规矩……
  他从不要求她要做得多好,只是别的小姐会的,他不希望她不知道。
  就这样,在他的无限呵护,又让她自由长大的情况下,蔺云萝养成了一副机敏单纯,天真无暇的性格。
  要说现在的云京,那些闺中小姐们最羡慕的就是蔺云萝了。
  虽然有不少人在心中暗自翻白眼,觉得蔺远做的不过是一笔赔本的买卖,教养一个痴傻的女儿根本就换不来任何利益。
  可蔺远却十足地乐在其中。
  每每朝堂上有什么烦心事,只要和女儿待一会,陪她玩一玩,听着她说一些童稚的话或是得她笨拙的安慰,蔺远总感觉所有的疲惫都会烟消云散。
  他不在乎别人暗地里是怎么看的,只要他们那些动作想法不要舞到他跟前,他根本无所谓。
  那些人看不惯又如何?还不是得让自家女儿夫人上府里来奉承他的言言吗?
  前年,蔺云萝刚回京没多久的时候被下面的人带着出去玩。
  一个五品小官家的女儿不知道她是蔺家刚找回来的掌上明珠,因看见蔺云萝身上她买也买不到的烟菱纱制的成衣,一时不忿,当街找茬和蔺云萝带的人吵了起来。
  后来,蔺云萝的异常被发现,那个小官之女竟然当街嘲笑她“痴愚”。
  蔺云萝哪怕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可这么明晃晃的恶意和挑衅也让她感受到了。
  她的脑子虽然永远只有六岁之智,但她却能敏锐地感受到人的情绪。
  那天她是被吓哭了回来的。
  蔺远看到她红红的眼睛,气得杯盏都砸烂了好几个。
  那几个跟着蔺云萝上街的人也被他叱责“不堪用,主子受辱都是奴才无能”,然后每个人被罚了十大板子,足足养了十来天才又回到蔺云萝身边伺候。
  他不是一个容易七情上脸的人,要不然云京城里的人也不会背地里给他起了个“笑面虎”的诨号。
  那个五品小官因为女儿的一次跋扈行为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不仅五品官职被捋了不说,还被全家流回了原籍,让他从京官变成了一个地方小官。
  那人临走前好不容易打听清楚了原委,还要战战兢兢地领着女儿上门致歉。
  蔺云萝虽然忘了那天的事,可蔺远却记得,给了那家人好大一通下马威,才把人放走。
  也就是从这件事开始,蔺远意识到女儿离开了自己不行,外面总有这样那样的伤害要侵袭她,所以他总也不放心。
  哪怕将她安排在离自己最近的院子也还不够,还要借着“验学”的名头,每天叫了她来身边。
  父女俩的关系也因此越来越亲密。
  “爹爹,言言在这里!”
  蔺云萝在专门为她辟的小围场上和一群小丫鬟们玩沙包,远远看见蔺远从另一边走过来,当即停下疯跑又笑又跳地叫他。
  蔺远冲她招招手,不一会小少女就跑到了他的面前。
  “慢点跑。”男人抬手擦了擦她满头的大汗,又用手背去贴了贴她通红的面颊:“这是你杨伯伯,这是杨伯伯的儿子,杨旭禾,你可以叫他‘怀恕哥哥’。”
  少女一双眼睛明若琉璃,看了来人一会,而后乖乖行礼道:“杨伯伯安康,怀恕哥哥安好。”
  杨明风今日是带着明年春天就入仕的儿子来和蔺远商议事情的,此刻见了蔺云萝开口夸赞道:“予安兄,你这位女儿真是灵气逼人啊。”
  “哪里哪里,同光你谬赞了,她就是个皮猴子,成天在家里上蹿下跳的。”
  蔺远口中辞道,脸上却是一脸心满意足的淡笑,转头又嘱咐道:“让陈嬷嬷给你准备点水和吃食,太阳再烈就要歇息了,不可久玩。”
  杨旭禾收起扇子,负手弯腰看着扎着双髻,右边发髻上还插了一朵黄色小花的少女。
  只见她埋着头看似一脸乖巧,可眼珠子却在乱转,可见是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她的欢乐场。
  眼见杨明风和蔺远越走越远,他笑着抬起身,拿出扇子轻轻敲蔺云萝的头:“你想回去玩吗?”
  蔺云萝抬头,晶亮的眸光终于落到了他的身上:“嗯!怀恕哥哥你要和言言一起玩吗?”
  “好啊,我可会好多种花样呢。”
  杨旭禾觉得她实在是天真烂漫,便想逗她一逗,因此故作犹疑地道:“可是你爹爹怕是要让我去书房和他们商议事情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蔺云萝转头偷偷看了一眼已经快要转过长廊的背影,突然小声说:“不然你先玩一会,一会爹爹让常林来叫了再过去?”说完也不待杨旭禾反应,伸手就拉着他下了场。
  而那边快要转过长廊的两人还是看见了两人手拉手下场的场面。
  “予安兄,你这个女儿是真的与众不同啊。你瞧,她和怀恕还能合得来。”
  杨明风心中一动,貌似不经意地感叹道:“我家这个臭小子可是连他的表妹都不耐烦哄的。”
  蔺远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场中笑得开怀的少年少女,心中也不知怎地,像是突然被毒蝎蛰了一下,漫上来了一股强烈的不舒服。
  然而他什么都没有在杨明风面前表现出来,只是似是而非地说了句:“是啊,年轻人嘛,总是能玩到一起的。同光兄,可见你我都老了。”
  两人相互寒暄着离开,剩下原本要来临听世伯教诲的杨旭禾和蔺云萝一起玩耍。
  另一边,冯府上下的人却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且说冯玉瑶那天回家之后就大病了一场,好不容易好了之后,却变得少言寡语,最后更是什么饭食也用不进去。
  整个人变得形销骨立,完全没有了之前挺拔风韵的气韵。
  冯夫人苦口婆心地劝自家闺女,还积极地想要找一个比蔺远更好的青年才俊来配给爱女。
  可比蔺远才高的,没有他位高权重,比他位高又都是鸡皮鹤发的老头子。
  云京只有一个蔺远。
  可想而知,冯夫人费劲了心力,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自己看得还算顺眼的人家后,又被冯玉瑶自己坚定拒绝的无奈。
  这一天,冯夫人又在老生常谈:“乖女啊,娘也不是让你立刻就嫁,就想让你先相看一番。”
  “若是那洪家郎君能看得过眼,娘在帮你安排。你何必要让自己走进一个死胡同呢?”
  “那蔺远就是个没有心肝的,你帮他照顾了那个傻子两年多,竟然换不来他的一点怜惜。
  依着娘,你就不应该在往那蔺府上去,否则云京城里那些闺秀不都要看你的笑话了吗?”
  冯玉瑶精神头少了大半,眼窝也凹陷了不少。
  冯夫人说了半晌她都只是呆呆的看着水面,不予回应。
  直到听到被人笑话她才回过头,一双眼睛黑漆漆地盯着冯夫人:“呵,女儿这两年被人看的笑话还少吗?”
  冯夫人正待再劝:“话也不是这么说的,之前你去那蔺府又没经过什么正经名头,都是接着你表姨的名头……”
  还没絮叨完,冯夫人身边的丫头就低声提醒道:“夫人,老爷来了。”
  冯夫人一下住了口,捏起手帕作势擦了擦鼻尖。
  “哟,咱府上的大忙人来了。您不在水姨娘的院子,也不在楼子了吃酒应酬,到拨冗到我这里来了?”
  冯老爷一向和自己这个正妻不对盘,嫌她善妒气量狭小。
  只是眼下还有事情要央到她这里,少不得面上有些讪讪的:“夫人这是哪里话,你是我的正妻,我终究是要回你这里的。”
  说完似不经意地问:“你和瑶儿这是在说什么呢?瑶儿怎么瘦了这许多?身子可好些了?”
  听他问及女儿,冯夫人心里突然一阵厌烦,想也知道他不可能突然关心女儿。
  “老爷有话就说吧,瑶儿也不是今日才瘦成这样的,这两日她什么都吃不进去,府里我也不是第一天在为她的饭食发愁了。”她翻了个白眼。
  冯廉被夫人一通说,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不过还是说了正事:“你可是有几日没去蔺府上了。”他试探着看向女儿:“蔺大人今日朝会还向为父问及你的身体状况了呢。”
  冯玉瑶本来对父母之前的潮流涌动无动于衷,听见蔺远时,眼光一动:“爹爹说的可是真的?蔺大人他……真的向您打听我了吗?”
  冯廉肯定的点头:“是啊,乖女儿你看看什么时候再和你姨母一起去那蔺府一趟,拜见一下你世伯?”
  蔺远年龄虽然比冯廉小不少,但蔺远和他同在朝堂,和他同朝交游不说,甚至官职还比他高出不少。
  因此冯廉称蔺远为冯玉瑶的“世伯”,就有想要和他同辈相处,攀一攀高枝的想头。
  可还没等冯玉瑶的嘴角扬起来,又听冯廉道:“他家那个掌上明珠说是在家念叨了你好几回了,你世伯哄着答应了她,让你明天过府去玩。”
  冯玉瑶的嘴角僵在了原处,转而心里冒出数不尽的恨。她嫉妒蔺云萝有这样的爹爹疼爱,嫉妒她占据了蔺远的全部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