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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中的书还是原来那一本,可现在看透了自己的心之后,康熙竟然觉得书本中每一页薄薄的纸张都有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温度。
  可他明了是一回事,接不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康熙想:朕富有四海,什么样的女人求不到?一个野丫头,就算一时起了点性质又算什么?
  他是知道自己喜新厌旧的性格的。所以对若曦的这一点点心思,他根本就未曾放在心上,只要多进几次后宫就能冲淡了。
  不说整个天下,就说他的后宫,比那野丫头温柔贤惠,得体漂亮的人就数不胜数。一个已经名义上成为自己女儿的人,属实没有必要为了她坏了自己的一世英名。
  他放下手中的书。
  原本他是想暗中让若曦主导历法变革之事。而为了不让她暴露人前,引人嫉妒,他打算让那两个西洋传教士当盾牌,吸引旁人的目光。
  他是一个合格的帝王,知人善用。知道了她的才能而不用委实可惜。
  可如今他的想法变了。他不能放任若曦再留在他的身边,继续扰乱他的心智了。
  历法变革之事他可以先让西洋人和钦天监的人共同主导。且他自己自从知道了西洋历法不同于朝廷所用历法之后,便一直着意学习。
  再想深一点,若曦给了那两个洋人下马威也好,自己捏住了他们的把柄,也能更好地叫他们为大清鞠躬尽瘁。
  李德全办事十分有效率,不一会就将两人带了进来。
  天气开始转向炎热,两个人步履匆匆跟着李德全一路疾行来到养心殿。有了前一日在牢中的经历,两人明显不敢再如同原来那般张狂了。
  更何况,他们一进来就看见康熙满脸严肃和探究地看着他们,一点也不像之前那般仁慈。
  “尊敬的皇帝陛下,感谢您宽恕我们的傲慢。”打头的男人恭恭敬敬地给康熙行了礼后才又接着道:“是我们见识浅薄了,没想到您随便一个女儿就能懂得那么多。”
  康熙虽有不愉,但仍叫这句话捧得松快了两分,只因为他听见了别人夸赞的是若曦。
  “起吧!番邦语言不过是最简单的东西,朕的朝堂之中精通此道的人数不胜数。至于你们的大不敬之罪……”他顿了顿,直到下面两人心绪难安,头冒冷汗才继续道:“朕可以赦免,不过你们要想继续在我朝传教那是绝不可能的。”
  “朕不愿因为你们两个粗鄙之人挑起两国争端,你们这就从哪来回哪去吧。”
  两名传教士面面相觑,一脸难色:“求皇帝陛下您开恩,准许我们继续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传教。我们愿意不收任何报酬将历法测算方法教授给贵朝!”
  康熙却道:“不必了,你们所说的历法算学朕早已一清二楚。你们也没有在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话音刚落,李德全便带着几个小太监预备将两人“请”出去。
  两个连忙跪下:“皇帝陛下,请您宽恕,并允许我们留下。我们定会竭尽全力帮助您的。”
  其中的大胡子一边叩头一边语速飞快地补充道:“皇帝陛下,我们不只是会天时测算,我们还会很多很多,只要您能准许我们留下继续传教,我们可以全部无偿传授给贵国的臣民。”
  康熙听到了想要的结果,可却并没有一口答应,反而眉头紧蹙着道:“不必了,你们番邦外族的东西对我朝不一定就适用。李德全,好生送出宫去。”
  见李德全真的要上前赶人了,另一名黄胡子的助手再也沉不住气地喊出:“皇帝陛下,我会画火枪制作图。”
  康熙目光一凝,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哦?什么样的火枪?我朝火器营已经人人配备了火铳,火枪听起来可不是什么新鲜事。”
  小助手抬头看向康熙,见他还是一副兴致缺缺地模样,咬咬牙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我真的会画,我可以现在就画给您看。”
  康熙扫了一眼李德全,后者立即会意呈上了笔墨纸砚。
  只是笔墨纸砚到了,小助手又一脸难色:“皇帝陛下,您可否给我换一支笔。当然我不是说您的笔不好,是我实在是不会用。”
  “李德全。”康熙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手执朱笔随意地点了点下首跪着的人,示意自己的总管太监看着办。
  李德全也知机,上前问道:“先生想用什么样的笔呢?您说说看,奴才比着给您找来。”
  那人便又对着李德全说了一番自己会用的笔的样子:“就是一种黑黑的,硬硬的,笔头可以削尖的。”
  李德全闪过一丝讶异。
  说实话,他是见过这种笔的;不仅见过,甚至还亲自削过。不过……他面带犹豫地看向自家主子。
  康熙也抬起头来。
  静默小半晌才从笔架的下面抽出一支笔扔给了那人:“你要的可是这种笔?”
  那人捡起笔一看,当即笑道:“就是这种,就是这种。皇帝陛下您请稍等,我这就给您画下来!”
  说完,一手将纸铺在地上,拿起笔“刷刷”几笔,一把火枪就出现了轮廓,然后他又接着着手将细节描摸完善。
  康熙看着他跟若曦一摸一样的握笔姿势,用起这种黑色石头削出来的石笔都是一样的得心应手,他心中久未出现的怀疑又悄悄冒了头。
  只是这一次,他的情绪却被染上了一种绝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的犹豫。
  如果,她真的别有用心,他真能狠下心来将她处置了吗?
  康熙不知道。
  到了这一刻,他竟然有些逃避去想这个问题。
  李德全半点声音也不敢出,眼观鼻鼻观心地当作看不见康熙变幻莫测的神色。
  从看见那只笔,他就想起来了那正是之前五公主惯用的。每次用毛笔用累了,就会偷偷换成这种石头笔用用。
  他记得,当时就为了这只笔,万岁爷还好好地说了他呢,说他纵得五公主都快成了这养心殿正经的主子了。
  李德全也不争辩,只“嘿嘿”地笑。
  等到下次他看见康熙竟然给了他一块黑乎乎的硬石块,说让他想办法给五公主弄些得用的笔他才开口打趣自家主子道:“万岁爷您瞧瞧,您还说奴才纵着五公主呢!现在看来,可不就是您在背后给奴才撑腰呢嘛!”
  他接过石块看了看。
  石块确实是一种能留下痕迹的材料,打磨起来也不费劲,他当即乐呵呵地把东西送去了内务府。
  康熙等他离开后,才从刹那的恍惚中回神,笑着对李德全的徒弟小全子道:“你师傅可真是越来越大胆了啊,连朕都敢打趣!”
  小全子连忙讨好着给自家师傅说话:“师傅他说的正是实话呢。咱们做奴才的,可不全仗着万岁您给撑腰才能得个有头脸的生活。再说,五公主来这里的两个月对您的孝心,奴才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五公主孝顺您,我师傅自然就会尊敬她。”
  一番话既奉承了康熙的威严,夸奖了若曦的孝顺,还连带着替李德全表了忠心。
  康熙听得舒坦,将桌上御膳房新研制的龙井凉糕赏给了他,然后走到龙椅坐下又顺手拿起了若曦给他的那只石笔自在纸上写写画画。
  半晌才肯定地点点头:“倒是好用,这鬼丫头点子倒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