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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妃并没有多少智慧。
  她受皇帝冷落多年,虽然名为娘娘,可实际过的还不如一些得宠的贵人和常在。
  而今康熙因为关注若曦而分了两分目光在启祥宫就让他燃起了希望。但要知道,有的人在预备走向高位的时候,是最难忍受曾经见过她卑微的人的。
  对于八贝勒府的人来说,无论是身份地位皆十分高贵的郭络罗明慧,还是有整个西北军作后盾的若兰,她们都是八阿哥的女人,是天然在身份上就受她辖制的人。
  而对若曦则又是不同。
  她不是八阿哥最亲近的人,但又见过了她最窘迫的样子。也因此良妃多年积攒的怨气就只能冲着她去了。
  康熙离开启祥宫后就径直去了皇后的坤宁宫。
  皇后已经恢复了一些精力,虽然不能完全复原,但也没有了前两日那般的濒死感。对于若曦的相救,她其实是感激的。
  若曦和她无亲无故,能出手相助已经是很大的情分了。
  所以康熙一说要将若曦记着她名下,她想也不想便答应了。她在坤宁宫寂寞已久,这一遭也算是她和若曦母女缘分的开端了。
  “你也好好养病吧。”康熙说完便又要走:“等小五病好了朕便让她来给你请安。”
  皇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想叫住他,张张嘴还是欲言又止。
  ……
  若曦只到了半夜便醒来了。
  她看了看四周已是夜色笼罩当即从床上弹跳起来:“巧慧巧慧,咱们今日是不是错过去上书房进学的时辰了!蒋太傅这下更要为难我了!”
  她边说便胡乱地圾着鞋子就要往外面跑去。
  巧慧本来撑着头在她的旁边打着瞌睡,这一下也让她突然惊醒:“主子,您别急了!您今晨发了高热,都烧糊涂了!哪还有精力去上书房啊!”
  若曦慢慢停下脚步:“对哦,我好像是感觉到有些热。那我昨日熬了个大夜才写出来的东西呢?”
  “您别急呀。”巧慧走到临窗的桌旁,拿起一迭纸冲她摇了摇:“这不是在这里呢嘛。奴才好好给您收着呢。”
  若曦上前接过:“那今日你可曾去了上书房替我向蒋太傅告假?”
  “您的假是告了,不过不是奴才去的,而是小全子去的。”巧慧摇了摇头道。
  若曦瞪大了眼睛:“小全子?”
  还没等巧慧为她解惑,她的脑中就自动闪过一桢桢的画面,甚至她还能清晰地记得自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着康熙的手臂喊着“阿玛你真好”的场面。
  “啊!”若曦一个闪身投进了床铺深处:“你怎么也不知道拦着我一点啊?我没脸见人了!”
  巧慧撇撇嘴:“主子,您也不瞧瞧您那一身的蛮力,奴才就是抱着您的腰也拽不回来您。这叫奴才怎么拦?”
  若曦从被子当中钻出来一个毛茸茸的头,整个被帘被她拉住紧紧盖在头顶继续道:“那你就不知道找人,小祥子或者其他什么人,一下给我打晕不就了结了!”
  小祥子原定了今日守夜,听见了若曦的声音当即在墙根底下打趣道:“主子您可别为难我了。您金枝玉叶之躯,奴才可不敢僭越冒犯。再说,就算奴才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胆,奴才这小胳膊小腿的,也拽不住您呀。”
  他边说边咂摸咂摸嘴:“今次还是多亏了万岁爷来得及时,还有就是巧慧姐姐当机立断,否则您那劲,早跑出去二里地了。”
  “你这起子刁蛮鬼,还说!”若曦羞恼,抄起床上一个枕头冲着墙根砸了过去。
  小祥子嘿嘿一笑,知道自家主子脾气好,不会真的体罚下人,也不担心,裹了被子往里面一躺大声说了声:“主子您歇着吧,奴才今夜给您把门!”
  ……
  一夜好眠,若曦第二日一大早就感觉自己已经完全康复了。
  康熙昨日来看了她,还亲自照顾她,给她擦脸擦手的。于公于私,若曦都要去谢恩。
  只是这几日来,她虽然天天都有去请安,但康熙每每对她避而不见。也不知今日会不会也是这样的结果。
  她前脚刚迈进养心殿的大门,小全子就上前请安道:“五公主您来了!万岁爷吩咐了让您来了便直接进去。”
  这次还是一样的,若曦一个人进去,巧慧留在外面等到。
  她一进去,李德全也退了出来,只留父女二人在殿内。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若曦恭敬地行了一礼。不知是不是经过了昨日的事,她现在看康熙除了一丝尴尬还有从前不曾有的亲切。
  相伴的两月,她每每看他为了守住天下,为了百姓能安居乐业,很多事情都要亲自过问。那时她的心中是敬佩,是信服。
  她想起了从前的自己以他为自己的研究对象,想起自己也是昼夜不眠地研究史料只为了还原一个更真实的他,还原一个更真实地以他为领袖的时代。
  他真的是一个好帝王,这一点她从不怀疑。
  哪怕他年老时因为迟迟不肯定立储君而导致了九龙夺嫡的惨剧,也不能以此为由否认他为这个国家所付出的心血。
  她起身后看着他想得出神。
  康熙无奈,只能干咳了一声以作提醒:“身体可好些了?”
  若曦回过神来答道:“儿臣已经好了很多了。这次是特地来谢恩的,多谢皇阿玛百忙之中还记挂着儿臣,还亲自给儿臣喂药。”
  “小五,”他突然开口叫她,但却不是叫她若曦,而是叫了他赐给她的序齿:“朕昨日说的你可还记得?”
  若曦轻轻答道:“嗯。”
  “那现在你已经是整个大清唯一嫡出的公主了。你于皇后有救命之恩,她会好好待你的。从今以后,你可以恣意地做自己,皇阿玛也会保护你的。”
  若曦觉得自己眼眶有些发热,连忙强行挤出一点笑,想要冲淡自己心口的那一点酸。
  她时常告诉自己的是:没有人保护我,我就要自己保护自己。而今不期然地,她听见了另一个人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跟她说“别担心,做自己。我会保护你的,”且这个人还是以她生命中长久缺失的父亲的形象对她说了这句话。
  若曦突然就像被人拨动了那根名为委屈的心弦。
  等到喉咙中那股酸胀哽咽的感觉退去,她才开口道:“谢谢皇阿玛。”
  她的勉强被康熙看在眼里又是一阵心疼:不过是一个缺少父亲关爱,爱逞强的孩子罢了。
  他绕过御桌走下来,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身型也算高挑,可在他面前仍显娇小。
  他抬手拍了拍她的头:“不用谢皇阿玛,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有你在身边伺候笔墨的这两个月是朕过得最舒心的两个月。这也算是朕给你的回报。”
  康熙说着又稍微靠近了一点:“以后你只用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有朕在后面给你撑着,看谁敢给你脸色看。”
  他说的是蒋太傅的事啊,可若曦想的却更多。
  虽然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泪意又被他勾起,但仍抬头看着他,声音瓮瓮地说道:“可明明以前就是您给我看的脸色最多。”
  她说的可不就是刚进宫和刚到他身边伺候那段时间的事。
  康熙哈哈大笑,再也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真是个记仇精,瞧瞧,朕这可不就要用一个大清唯一的嫡公主之位来给你赔罪吗?”
  若曦嘿嘿一笑:其实什么公主不公主的,我一点也不在乎。我只是,贪恋这种有亲人,有人陪的日子。哪怕我们并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可你却是唯一一个填补了父亲这个角色空缺的人。甚至你还安排好了一切,要帮我也填补好母亲这个角色的空缺。
  前世朋友们在知道“张晓”凭借一己之身过了这么多年,眼神中都是敬佩。那时候的人们欣赏的都是独立从容的美。可有的时候,独立从容的“张晓”其实并不如人们看到的那么坚强,她很孤独,甚至有些自卑。
  她没有退路,支撑她一直前行的动力不过就是一口微不足道的,名为不服输的气。
  而今,她想,自己是否也可以在心里悄悄说一句:嘿,若曦,你现在也算是有了依托了。你可以自由没有顾忌地去做任何自己想要做的事。哪怕失败了,回到这里,回到这个人在的地方,那你就永远有重新开始的勇气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