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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清清已经渐渐恢复了沉静的神色,见安倍弥生默然失语,也没有开口让他和自己去送一休安珍最后一程。
  夜色浓墨,弯月高高地挂在空中。
  池清清飞身迅速地深入到了大江山之内的一条河流中,坐在河边的石头上,她缓缓将骨灰都洒尽了流淌着的河川中。
  希望他能够随着这条河一起汇入奔腾不息的大海中,也许包容的海能够慢慢洗尽一身的因缘孽果。
  做完这一切,池清清托着腮坐在河边发起呆来,神色有些低落。
  尽管一休安珍的一念之差造成了无比惨烈的后果,但池清清仍旧无法不为他的逝去而感到悲伤。
  仿佛她与身边亲近的人,总是处在离别与失去之中。
  与小鹿不得不说的不舍别离,与一目连匆忙的相知相别,那智山上安倍弥生了无生气的面庞,还有一休安珍火焰焚身的画面,都一一在她脑海中飞快地闪过。
  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可以信任与依靠的人,五个指头都数不满。
  一休安珍是极少数不在意她半妖身份的人,在当初前往京都的路途中给予了她与安倍弥生很多的保护。哪怕当茨木与酒吞站在面前时,他也不曾退缩过,而是尽他最大的力量来保护她。
  在晴明府邸之内,一休安珍的日日相伴也让池清清心中早就接纳了他。
  这个为数不多可以称作为朋友的人,她心中还是很珍惜的。毕竟,在作为朋友这一点上,一休安珍没有任何过错。
  那么该怨清姬吗?如果她不那么偏执,如果她不出现,一休安珍或许就不会死。
  但是池清清心里面明白,一休安珍并不是无辜的,种因便得果。
  尽管人类总是偏向同类,会不顾一切地将所有的过错丢给邪恶的妖怪,但池清清依然为一休安珍而感到心情复杂。
  马上她就要离开京都了。
  夜幕的月光之下,池清清有些迷茫,是不是因为她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注定只能永远孤身一人?
  “你这女人……大半夜在这里发什么呆?不怕被强大的妖怪吃掉吗?”寂静的空气中传来一道带着两分恼怒的声音。
  酒吞沉着脸色,缓缓地走到她面前,盯着她淡淡地告诫道:“妖怪的世界中弱肉强食,要是碰上什么厉害的东西,可不见得次次都会有人来救你。”
  闻言,池清清难得没有对他向以往那般戒备疏离,只是诚恳地轻声道:“两次了,真的很谢谢你。”
  听到她的道谢声,酒吞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随后却眼尖地发现她的双眼有些红肿。
  “怎么,在为那个死掉的和尚而感到悲伤吗?”
  “既然你这么在乎你的朋友,当初就不该阻止本大爷对蛇妖动手。”酒吞淡淡地说道,抱起双臂转身看向波光粼粼的河面,“如果本大爷将那条蛇妖斩杀,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那个和尚也不会死。”
  池清清却摇了摇头,“背负着愧疚与罪孽活下去,只会比死亡更痛苦。”
  这也是为什么在察觉到一休安珍的意图时,没有一个人出手阻止他的原因,死亡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解脱与赎罪方式。
  如果就让他那样负疚地活着,或许会因此滋生心魔而堕为妖物。
  “你明白的,那条蛇妖对秃和尚满心杀意。”酒吞双眼微微一眯,有些不解地道:“你既然能够救他,却又不救他,那为什么还要为他伤心?”
  “若本大爷是你,就一定会用自己的力量去保护在乎的人。”
  闻言,池清清有些无奈地轻笑了一声,“我伤心是因为我失去了朋友,不救他,是因为我理解尊重他的感受。”
  “酒吞,有时候,一昧不分对错的维护别人,并不都叫做保护。”
  酒吞微微一怔,忽地沉默了下来,眼神恍惚。
  两人相对无言间,空气中却流淌着一阵静谧安详的气氛,他强烈的无法忽视的存在感渐渐驱散了池清清周身的冷寂。
  站在力量的顶端太久,每一天都会有各种各样的妖怪来投靠他,求取他的保护。他以此为荣,并且也愿意用自己的妖力来保护这些投效他的妖怪。
  不管这些妖怪到底是善是恶,是对是错,他只要负责出手将他们的敌人斩杀便是。
  大江山的妖怪们以他为尊,为他的守护而感到安心。但是这样几百年来,他头一次听到池清清这种言论。
  保护对方,还要考虑对方的感受?难道被保护的人不应该都是感激和喜悦的吗?
  脑中似有花火一瞬间炸裂开来,他忽然间明白了几十年前鬼女红叶为何用那样的眼神看他了。
  尽管时光流逝,当初那份冲动的爱慕如今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酒吞仍然记得红叶那个令自己无比难受的眼神。
  当初,鬼女红叶受黑晴明的唆使引诱,吞食了无数的人类和妖怪,也引来了人类大军的讨伐。他不顾一切地将来退治红叶的敌人全部都解决掉,毫无条件地维护她的所作所为。
  酒吞童子在人类中的恶名,很大缘由是因此而起。
  但是他最后得到的,却并不是红叶的感激,她甚至依然对那个责备她且出手打伤制服她的安倍晴明死心塌地。
  事到如今,酒吞忽然明白,当鬼女红叶完全清醒的那一刻,心中应该是无比痛苦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