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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朝她弯腰,摘下帽子,尊敬地亲吻她的手背,“请原谅,我没办法再像从前那样站着和您说早安了。”
  绘梨看了看他空荡荡的半截裤子,轻轻应了一声,垂下眸,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
  多年未见,她并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她小时候就不太擅长和人交际,长大以后已经失去了自己大半的灵魂,在组织这几年,她很少说话,于是交际技能甚至倒退了。
  但对于父亲生前的朋友,她总是有一种强烈的亲切和信任感,所以她低下头,表现得像是一个孩子。
  “对不起,怀特叔叔,我虚长了很多岁,不知道该怎么开场。”
  怀特看着她,慢慢说道:“当年,我是一个失去了双腿的记者,他们拿着我拍下来的照片,说战争已经结束了,我的照片太残暴,不适宜再刊登出去。”
  “教父路过这里,那时候他还是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孩子,个子不高,踮起脚看了看我手里的照片,说他们家的报纸刚好缺新闻,问我想不想要一份新工作。”
  “我当时的上司指着我的裤子,说我是个连拍照场地都不会选择的蠢货。教父没有和他争吵,只是笑了笑,说他的眼光很好。”
  “小姐,我是教父最忠诚的朋友,您不需要顾虑那些。”
  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以后,他又对她说:“有一个年轻人对着绑匪侃侃而谈,将他们策反,并捉到了背后的指使人。小姐,那是您的父亲,您有着这样的血脉。”
  她有着这样的血脉……
  学医以后,绘梨愈发清楚一件事:自己并不是爸爸亲生的孩子。
  但从小到大,周围从来没有人提起过,直到现在,怀特叔叔还温柔地用这样的谎言给她安慰。
  眼眶发热,她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只能顺着自己的心意,胡乱地开口:“我想要摧毁一个很强大的组织。”
  没有人是这样做交易的,但坐在她面前的不是别人,是父亲生前的朋友,所以怀特坐直身体,面色凝重而又温和地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那是一个势力遍布全球的犯罪组织,我不清楚他们到底有多少人手,大概他们在政界也有很多很多朋友……我需要媒体曝光他们的罪行,曝光我现在正在做的研究。”
  她低下头,说:“大约没有媒体敢做这样的事情,所以才来找您帮忙。”
  “我尊敬的小姐。”
  老人向后仰了仰,沉默了好一会,然后问她:“这个决定,发自您的内心吗?”
  “是的。”
  她看着他,说:“发自我内心。”
  他笑了一下,重新戴上帽子。
  “遵从您的意愿。”
  他摇着轮椅,将她送到了门口,一直到两个人快要走出家里的小花园,靠近最外面的铁门,他才停下来,像是踌躇了很久那样,小声说自己还有一个请求。
  “什么?”
  “我的孙女已经两岁了,请您成为她在洗礼仪式中的作保人,她的教母。”
  两岁还没有受礼吗?
  她愣了一下,看向怀特叔叔,老人也正看着她,神情殷切,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写满了哀求,希望她不要拒绝。
  于是她明白过来,他一直在等她,等老教父的孩子们回来。
  眼泪掉出来,她捂住眼睛,感到身体好冷,浓重的苦味从喉咙往上蔓延。
  被塞进车里,离家远去的那一天,压抑在心底不曾宣泄的痛苦,终于还是翻涌了上来。
  黑泽阵走过来,按住她的肩膀,支撑着她的身体,给她心灵增添力量。
  “手套先生。”
  看见他,怀特很高兴:“教父的眼光很好。”
  黑泽阵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带着她回到了酒店。
  日落了。
  她留在这边的酒店里,等待着怀特叔叔的邀请,月亮很高,很漂亮,她看着自己的双手,缩在阿阵的怀里,小声问:
  “阿阵,这双沾满罪孽的手,还有资格点在孩子们的额头上吗?”
  “当然,小姐。”
  他握住她的双手,认真地说道:“教父的教子比您想象中要多。”
  “……”她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爸爸是黑手党的首领,但是教子也同样多。
  坏心情好像一下子消失了,她抬眸看看他:“你竟然敢这么说爸爸。”
  “嗯。”他也低头看她。
  绘梨红着脸,把脑袋钻进他的胸口,小声说我要罚你。
  他应了一声,说随便她怎么惩罚。
  “那……”她紧紧揪着他的衣领,本来想让他亲亲自己的,但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上一次探出脑袋要亲亲,这家伙竟然跑了,宁愿去冲冷水澡,出来以后还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都不愿意让她看一下腹肌,明明小时候她就被他看光光了。
  臭阿阵。
  额头被轻轻吻了一下,接着,手被捉住,他细细地不断啄吻她的手指。
  他总是这样,不爱说话,但是她刚刚才说自己的手沾满了罪孽,他就一寸一寸来吻她双手的肌肤。
  “阿阵……”
  她圈住他的脖子,带着哭腔,小声问:“如果下辈子遇不到阿阵怎么办?”
  “我会找到您。”
  “如果阿阵忘了我怎么办?”
  他从来不说浪漫好听的谎话,只是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如果忘掉您,那我就不再是我,那样的我,也不再有资格得到您的任何眷顾。”